访问|听西方最推崇的中国当代艺术家,说艺术、生死与灵感
非非马写在前面:
最近“非非马”公号来了很多新朋友,我们也很开心地发现,集结在这里的朋友大抵有着相似的价值观、文化素质普遍颇高。我们很以有这样的读者而骄傲。
所以今天,我发了一篇艺术稿。是我此前去剑桥大学访问我非常尊敬和欣赏的当代艺术家徐冰。我知道这种艺术方向的长文,不太是微信朋友圈里的“畅销款”,但我也心怀期翼,也许我们的读者会感兴趣呢!何况,我诚恳相信,无论你是否学艺术,读徐冰老师的思想,都会很有收获。
在刊发之前,我也特别发给了两位读者朋友看看反馈,她们都表示“很好看、很有收获”。所以,我放了一点心,也希望你们喜欢!
欢迎用点赞、转发、留言的方式——哪怕是很犀利的批评,让我们知道你们的态度!谢谢!
徐冰在海外的热度与所受的追捧,显然要远高于其在国内的影响力。
作为目前在海外最负盛名、最具影响力的当代华人艺术家之一,“徐冰/XUBING”是西方艺术界几乎无人不晓的名字。
图片说明: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的2号展区,意大利国家展的入口处,正在展出徐冰的大型装置艺术作品《凤凰2015》。就在双年展开幕前一天,威尼斯国际大学专为《凤凰》召开了一场大拿云集的学术研讨会“凤凰——历史的迷思”。
仅以英国为例,大英博物馆、V&A博物馆、牛津大学阿西莫林博物馆等英国最顶级的博物馆都已做了他的个人作品展。他还是由牛津和剑桥大学联合建立的“艺术、社会与人文研究中心”的客座教授。
徐冰,生于1955。
剑桥大学东亚研究所教授方德万(中文名)教授评价他:“徐冰的作品很发人深省,却不失有趣,内藏一种柔软,而不是以直接、粗暴的方式面对观众。这种柔软丝毫不减损其作品的力度、思想的深度。”
2015年4月底,在徐冰于威尼斯双年展布展期间,他以客座教授的身份,应邀前往剑桥大学展开为期四天的系列讲学活动。同时,剑桥大学菲兹威廉博物馆也展出了他的四件“鸟笼”作品。我专程赴剑桥听课、观展,并作采访。
徐冰作品《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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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英语不甚流畅,授课主要依赖翻译,但徐冰站在剑桥的讲台上,丝毫不显局促。
稳定、从容,句句有料。
他,很适合讲台。任教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7年,前不久刚辞去这一职务的徐冰,一身学者气。应该说,在他身上,学者气更甚于艺术家气质。当然不仅仅是说外型。
他是少有的那种思想型艺术家,既有艺术家的敏锐与敏感,又有理性与逻辑思考后的洞见,并能将思考进一步转换成有效的表达,且不仅仅是以艺术语言,亦能以文字语言说得条分缕析。
华人当代艺术家里,他和贾樟柯都是艺术与文字语言能力极强的。当笔者指出这一特征时,他自己也笑说:“他们也说我和他有点像,都属于能把事情讲的清楚的。”
何止是能把事情讲的清楚。徐冰今年60整,听其授课、观其言行、读其文章、研其作品,乃至面对面坐下对谈,皆在指向一个结论:艺术家成熟至此,已然形成自己一套非常独立、完整、成型的世界观,人生观,艺术观与方法论。
2
徐冰此次在剑桥授课,大主题是“中国的传统:中国的现实”,他本人就《传统的激活》《现实的能量与艺术创作》为题做了两场演讲,并参加了“中国的传统与现实”的论坛。
负责策划与组织此次徐冰剑桥系列讲学活动的剑桥大学东亚研究所教授方德万告诉笔者,题目是徐冰本人选定的,但他亦认可这确实是非常好、也非常重要的题目。
这里面既看得见徐冰的艺术观、方法论,也交代了徐冰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来路与去处——“中国文化”是徐冰的文化基因,它给徐冰的艺术和他的艺术观、方法论托底。
徐冰作品
不止一次,徐冰强调自己“是一个中国艺术家”。“我的文化、学识主要都是在中国奠定的,我创作的动力、思想和武器,得益于中国特殊文化背景。”
徐冰1990年离开中国赴美时已35岁,非常成熟的年纪。从某种程度上说,徐冰在去西方前,中国的文化基因确已在他身上完成了生长、发展、定型的过程。
徐冰作品
塑形之手,是中国现实与文化;根子上,可追究到中华文明的最基础——“汉字”。“中国人的性格、思维、看事情的方法,审美态度和艺术的核心部分甚至生理节奏,几乎所有方面,其实都和’汉字的方式’有关”,徐冰自己的话。
显然,他认同由现代语言符号学而发展起来的结构主义观点——文字与语言在最底层与内核最深处起着结构思维、文化与社会的作用。
徐冰作品《读风景:文字的花园》
也正因此,徐冰对自己中国文化基因与文化身份的清醒自觉与维持,远超于其他“走向国际”的中国艺术家。
事实上,文字本身,也反复地出现在徐冰艺术创作生涯中,不断成为他创作的媒介,成为他使用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也是他作品里用来象征“文化”的一个符号与工具。
徐冰作品《天书》
当然,在徐冰出国前,他对文字、符号与语言的认知,更多是直觉式的认知。语言符号学、结构主义、解构主义,那是他去美国后才接触的名词与理论。
他在国内创作《天书》时(1987-1990),更多是凭着一种对汉字的天生敏感与理解。他试图通过改造文字这一“人们最习以为常的东西”,去阻截人“思维的惯性”,去重新思考、挑战一些既有的观念与秩序。
而这种刻意打破“惯性”、打破“流畅性”的手法,正与戏剧理论大师布莱希特的“间离戏剧理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天书》在世界各地展出
但那时的徐冰,也并不知道布莱希特的理论。只能说,天才的思维与识见,在抵达常人所不能抵达之高度时,彼此会在不经意间有“呼应”处。
可以想见,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样一个历史环境里,《天书》一出,在各界引起的震荡。待他1990年出国前,《天书》正被作为“头号批判对象”遭批,“被指责为新潮艺术十大错误倾向的集大成”,“内容贫乏,思想空虚,荒诞颓废,脱离生活等等”。
采用活字印刷技术制成的《天书》
而《天书》被徐冰带向世界后,却备受好评,至今仍常被世界各地博物馆借展。而类似这样的经历,也让徐冰明白,正是他自己身上这种独特的来自中国的东西,对当时的西方文化与艺术系统起到了“补充作用”,因为带给这个系统自身无法产生的东西,而有其独特价值。
徐冰《地书》
徐冰也说,“真正好的艺术是超越时代与地域限制的。好的作品看上去是在讲述一时一地的问题,但其实它也能反映人类会共同面临的一些处境与问题。比如《天书》。”
谁能说,如何在既有秩序中保持独立思考、阻截思维的惯性,不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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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徐冰再三强调自己的“中国艺术家”身份,但18年的美国生活,不可能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本身,一个带着中国背景的艺术家,去和美国的艺术生态发生碰撞,并持续高产地创作、发言,这中间已经产生诸多的化学反应。
徐冰作品《读风景:旧地重游》
但是,你确实也能看到,也许那个“用”是西方的,那个“体”却是中国的。就好像徐冰身上“混杂”的语言系统——做严肃的思维与表达时,基本以中文为主,架构了徐冰的思维主体;但穿插性地,英文的碎片又四处散落和镶嵌在一个已然成熟的语言系统里。这构成了徐冰的主要表达特点。
问徐冰,中文为体,英文为用的状态,是否刻意为之,以起到对思维方式与特质的维持与保护,徐冰却说,如果可能,他愿意在初到美国时,花更多的时间,将英语学得更好一点。
事实上,他也花了不少时间在语言学校,但毕竟去的时候已经35岁,此前在国内学的外语是日语,英文基础不好,加之他在美国的事业起步很快,没有多久就开始忙于在各地做展览,因此英文一直没能学好。
对此,徐冰承认自己是有遗憾的。语言它毕竟是一门工具,更好地掌握语言才能更深入到那个文化的最深邃处。
徐冰
但是,对于这个“既成事实”,而今回过头看,徐冰倒也认为,短处和局限本身也有它自己的能量,关键看你怎么使用和转化。
“如果没有当时那种在语言上的焦虑,就不会有创作英文方块字(亦称作’新英文书法’)的冲动与灵感。”
徐冰新英文书法
正是这极富创意的用中文改造英文或英文改造中文的“新英文书法”,为徐冰赢得了美国艺术界的最高奖“麦克阿瑟天才奖”(1999年)。
“当你在某一方面弱的时候,往往反而会激发你在其他方面的潜能,就好像盲人的听力总是特别好,一个道理。”徐冰说,一个好的艺术家,就是要有能够正确使用和调度自己天赋的能力,无论是所谓优势,还是劣势,要会转化和使用。
一个真正了解了自己的人,大多不会再拧巴。他能接纳。所以,我看到的徐冰,几乎一直呈现出一种自如、自在的状态。
虽然,在需要英语流畅听、说,尤其是表达更为严谨、复杂的国际学术环境中,你能感到他难免有因听不明晰而生出的力不从心感,但徐冰看上去却也似已完全和“因不断要直面局限性而带来的挫折感”怡然相处。
所以,徐冰,至少如今的徐冰,看着很不焦虑。内敛,情绪稳定,波澜不惊。反应在措辞中,他表达观点,却鲜用判断性的语词、语调。他,不给人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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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翟永明曾撰文写徐冰,落题:“他其实是一个传统的人”。“总体而言,徐冰是一位理性的艺术家。通过他的作品,你会感受到他通过缜密的理性思考而决定出的作品主题和走向。而细节方面,他艺术家感性、敏感的特质又发挥了极大作用。”翟永明的观察无疑精准。
艺术家徐冰和诗人翟永明
在徐冰身边,不难发现这是一个极为理性而情绪稳定的人,艺术家中鲜见的质地。恐怕也很少有艺术家会像徐冰这样缜密地观察自己思维的特质,创作灵感和创造力的来源与生成路径,并试图找到规律,予以归纳和总结,所谓创作方法论。
当然,这和他后来担任教职,承担传道授业的职责有关。在剑桥作“现实的能量与艺术创作”讲座时,徐冰将这份总结与大家分享,从成熟的课件来看,这不是他第一次做此类分享。
徐冰作品《文化动物》
关于一个艺术家的艺术创造力来源问题,徐冰称自己曾经有过误区,有很长一段时间误将艺术创造等同于智力活动。后来,经过很多实验,研究了很多同代艺术家的作品后,他发现IQ绝不是艺术创造力的核心:“创造能量来源于社会能量,而不是智力。”
他说自己作品中的能量,正是来自于现实。他历数自己的作品,从《天书》《鬼打墙》到《烟草计划》《木林森计划》以及最新的《凤凰2015》等,无一不是针对现实问题的发言发声。
他认为,现实与现实中的问题才是艺术家最根本的灵感来源,是“艺术创作的思维动力”,“有问题就有艺术”。
他自认这套艺术观很中国式,“深受社会主义艺术观影响”:艺术源于生活,艺术高于生活,艺术还原于生活。“我发现,我走到哪儿也没有离开过这一套艺术观。”
徐冰艺术作品《鬼打墙》
当年,正是因为深感从现实中汲取创造能量的重要性,深感纽约已经不能给自己更多的思维动力。
因为“它系统太成熟、完善、标准化,没有太多疑问”,徐冰于2008年回到了北京,“一个时代的转折往往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今天的北京就是一个巨大的社会实验的现场。”中国的发展路径,是全然没有先例的、独特的现代化进程。
而对于徐冰个人而言,生活的转场,同样也激发出了个人内里巨大的能量,一如他当年由中国去美国,“因为你必须调动你所有的能量才能去更好地适应这种全新的环境,去做事。”
转场,不可谓不是徐冰的一种创作方法。
用50万根香烟创作的《烟草计划》
如此,现实的能量,碰撞以个体内在驱动能量,甫一回国没多久的徐冰,创作了《凤凰2009》。
彼时的中国就是一个大工地,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与条件艰苦而粗粝的施工现场并置,只有置身于现场才能感受到的强烈反差感,让他萌生了创作灵感:用现代建筑工地所产生的各种垃圾废料以及工人的劳动工具,打造一对体量巨大、在东方文化里意喻美好圆满的“凤凰”。
《凤凰》
这里面,意涵很丰富,最核心的追问直指资本与劳动的矛盾与冲突。它诞生后由中国到美国,好评无数,最后去了威尼斯,即《凤凰2015》,叩问关于“全世界的未来”之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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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的动力来自于现实,灵感的发生则常常是瞬间的,它既带有偶然性,又带有必然性。徐冰曾经认真记录过灵感发生的那一刹那,大脑里究竟都发生了怎样的思维活动,他发现,在灵感迸发的一瞬间,过去所有相关的积累、信息的储备,甚至包括你的性格、气质、当时的心境与杂念,都会全部充分调动,一起构建出你的那个idea。
用麻丝、干枯植物、宣纸、鱼线等实物,利用玻璃、灯光等媒介的光影效果,完成的山水画作品《背后的故事》
比如,当年他在创作被称为“光的绘画”之《背后的故事》时,直接触动他的一个场景是在西班牙机场转机时无意间看到的一盆植物,影子投射在毛玻璃上。
这样的场景此前不是没见过,可并没有给他触动,而他在接受德国国家东亚博物馆的个展之后,准备“复原”当年二战时期被苏联红军拿走的一批中国古画之后,就有了任务在身的“思维紧迫感”。
《背后的故事》原材料
这个场景便连同他此前关于郑板桥的竹、影论,以及所有关于光、影的有关信息发生了化学反应,让他想到利用茅草、树枝、麻袋等物品,以光影的形式作画,从“魂上”再现那批遗失的东方山水画。而“光的绘画”这一形式,在艺术材质与语言上,则对传统的油画、水墨画等是一种新的突破。
徐冰也特别指出了艺术家性格、气质、心境等对艺术作品的影响:
“这些其实都会反应在你的作品中,比如一个艺术家急于成名,那么他的作品往往可能会在选题上走那种trendy(时髦流行的)路子,或宏大主题,用色容易鲜艳醒目,因为容易引起注意,如果一个艺术家觉得自己太local(本地化),想要国际化,那他可能会特别想在作品中掩饰自己的地域身份,采用一些看似国际性的元素……最后,你的所有心思,试图引起注意、试图掩盖什么的企图,都会被自己的作品暴露无遗。作品本身,最诚实。”
“艺术家就犹如社会与艺术之间的传导体,这个传导体的质量,最终决定了艺术的质量。”
徐冰说。
可见灵感迸发的刹那,它既是感性,又是理性的。我后来问徐冰,他如何看待自己身上理性、感性的特质与平衡问题,因为很多艺术家或者很多人,都更倾向于把这两个特性看作对立的特质。
徐冰说理性与感性在他身上是相互刺激的关系,一体的,不矛盾。在他看来,一个人的思维能力越强,感受力可能就越强,因为思维密度更高,能把感受到的东西更好地发酵、生成出来。而感受性越强、越丰富、越细腻,则同时又可以不断地让人的思维能力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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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创作生涯中,有过才思枯竭的时候么?这个时候,从哪里去找灵感?这是课堂上一个学艺术的学生向徐冰提出的问题。
徐冰作品《烂漫山花》
徐冰回答他,一个艺术家,不能太执着,“往往,艺术的新鲜养料来自于系统之外,不要太把自己当艺术家,不要太把艺术当回事儿。你一心想成为一个艺术家,却反而容易局限在系统里,思想被挤得很局促。”
他引用了自己最爱的禅学大师铃木大拙的一句禅语:“在没有任何可供参照的条件下,佛才出现。”套用到艺术创作里,“只有你真正彻底干净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才会出现。”
艺术家徐冰
他也提醒年轻的学生,其实在创作时,大可不必执着于什么流派风格,既有的流派风格都已是现成的语汇,前人未说过的话才真正值得一说。且过去的现成语汇并不适合说今天才要说的没有人说过的话,年轻人应去努力寻找新的语言与方法。
而虽然可以不必由手段、风格等常规做法进入,但最后落实下来,仍应落在风格与手段上,“因为艺术家就是要用出色的艺术表达方法来表达他对所生活时代的特殊感受和思想。”
徐冰作品《大轮子》
他说,如果不能把这些感受和思考转换成有效的艺术语言进行表达,那最多只是思想家,而非艺术家,应该被载入思想史,而非艺术史。艺术史上记载的,都是在艺术语言上有新的提示的人。
问徐冰如何甄别自己那么多的创意与灵感,判断什么才是最值得做的,徐冰答:时间。如果一个念头在第一次出现后反复地出现,并且不断补充、发展、越来越清晰完整,越想越觉得有冲动去实现,那么这个念头,很可能就是值得你全力以赴去实现的。
7
“人活着都面临着怎么把时间用掉的问题,怎么把自己的生命能量使用掉,对我个人而言,就是一个个的自我设置命题,不断地把自己套进去,像做一个个科学实验一样,完成一个又一个的项目。因为每完成一个项目,你就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所以你总需要寻找一个新的能足够吸引你投入的东西。艺术,让我能不断地投入。”
60岁的徐冰,谈及生命的终极问题,似轻描淡写。
徐冰近照
采访时,我又追问他相关话题,他回答得素简。与那些酷爱谈论生死、意义、价值追问的艺术家和思想家不同,他并不愿做过多追究:“这些问题谁都会思考,但却其实不用谈,也没什么解答,我觉得所有人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就怎么想把时间用好、用掉,就可以。生命的过程就是,你证明自己存在过。”
9.11事发后,徐冰收集曼哈顿世贸中心废墟附近的尘埃,完成了《何处惹尘埃》这一作品。
不仅言语中,生死的话题不太愿谈,在徐冰的作品中,也甚少见此类事关人类终极主题的作品。唯有充满东方禅味的装置《何处惹尘埃》,探讨了存在、物质与精神之间关系的问题。对此,徐冰解释说,“很终极的主题,关于生、死、墓碑、八卦、阴阳等等,我个人觉得都需要很慎重去触碰,因为它本身具有很强的指向性、符号性。它本身就是一个很强的东西,艺术有时候无法强过这个主题本身。”因此,他说自己一般比较回避直接去说这些终极的、深刻的、大的命题。
最后,我难以免俗地问徐冰关于未来的创作规划,对此,他却答:“其实你要做什么东西,不是你自己计划出来的,而是随着你的生命动力进行的,是一种宿命和必然的结果。只有当你回过头再看时,才知道,哦,原来我做了这些东西,然后艺术史家或自己才可能会反省,他为什么会做这些事情?并找出蛛丝马迹。”
徐冰作品《鸟飞了》
而今,辞去中央美院副院长一职的徐冰,希望把有限之精力专注于创作本身。对徐冰而言,“美院副院长”这样看似代表身份、地位的头衔,以及那一连串耀目的获奖记录,似乎都远不如他的作品本身更有意义。
在他的个人官网,作者介绍一栏,任何通常会出现在人物简介中的文体,诸如某时任职某院长、某年获某奖等,只字无提。通篇,只有某年某地某展,不着多余一字。
作品本身会说话。
徐冰,一个用作品说话的艺术家。
后记
徐冰是一个非常严谨的艺术家。
采访结束时,他提出成稿最好能给他过目,怕口头表达的言语多少不精准。我应诺发给他,他半夜时分醒来看到,及时回复,并明确告知何时可以发回。
在他的修订稿里,所有笔者作为旁观者的观察与评论,他只字未动。他只修订了关乎事实部分的个别遣词,以及自己个人观点的陈述部分。并且,特别体谅地,作了标红处理。改动处,常常仅在一两字之间。
一字之差,一般人若不仔细体会,怕也未见得嗅出多大差别,可这却让我见到什么是为学、为文、为人的严谨,缜密,什么是对细节与完美的追求。
我想起诗人翟永明对他的另一个描写,他是会在布展现场一直调整作品到开展前最后一分钟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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